愚智談
WiStupiDialogue 23
詩酒言情12 - 悟往日之不諫
Wine, Poem and Passion 12 - Regret
1/11/2014 & 8/11/2014
特別聲明
免責條款 DISCLAIMER
(為保持連貫性,兩星期對談合併登出)
愚:前輩午安,因為趕工,今天晩了,真對不起。
智:不要緊,老人家在家中也是閒著無聊,喝茶看書吧了,你打了電話,又懂得道歉,年青人來說是很難得了。較高等的動物,其實也懂悔疚,那是是從錯誤中
學習的能力,可提高生存機率,但悔疚是只從自我利益出發,歉疚之情,則包含對他人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可能是人類獨有,這樣才可減少傷害他人的行為。
愚:唉,前輩所説的,似是有感而發,特別是對現時年青人的表
現,如果不認識你的話,會以為你是很苛刻保守的長者,但一直以來,你都是以理服人,對晩輩、同事和下屬,也沒有什麼架子,對社會的一些批評,也近似一些反建制
人士,然而近日來的社會事件,你卻好像一反以往的態度,對一些年青人的行為,有極大的意見,可是,社會上亦有一些和前輩年紀及教育水平相若的人士,卻大讚
那些學生領袖。你上次以紙上談兵為例,我知道內有深意,回去特地翻查了一些有關資料,但還是希望前輩講解一下。
智:你的表現,正是我説聰明人未必有智慧的最佳例子。也許我先要代網主及博客解釋當初為什麼大家以不談政治為原則,年紀相當的人都曾領教過政治狂熱 的非理性破壞力,人人天天在為虛無的概念爭論對錯,互相鬥個你死我活而不務實業,公義未找到但經濟已瀕臨破產,幾經轉折才從這個意識形態泥淖中逃出來。香港本來一直對政 治相對冷漠,可是,按英國在殖民地撤退的一貫政策,都愛挑起當地的政治鬥爭,本地也無例外,幾年間,港人由政治冷漠變成政治狂熱,政治口號天天掛在口邊, 整個發展方向是將西方政制及法制神化成人類社會至佳至善而唯一的選擇,其他制度則極力妖魔化,如果我們亦參與意識形態的爭論,只會正中鼓吹者的下懷。
愚:不過,有關經濟民生及法制的問題,則有非常多的討論,其實,很多人同樣將這些問題拉上政治。
智:對,政客就是要將所有問題政治化,其實很多社會問題存在任何人類社會,不是簡單用某個制度就能解決,很多問題更是由文化衝突引起,例如訴訟,對 知識及金錢有極高的要求,所以法律先天性向上層精英和大財團傾斜,什麼以法限權或以法達義不過是書生的夢話;在全球化的大環境下,過度立法及將社會矛盾訴 諸法庭裁決只會令基層社會生存狀況進一步惡化,加劇舊有的社會矛盾,同時製造新生的社會矛盾,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中小企的經營環境,那根本不是英治時代的法 治模式。我們唯有本著良心,經驗和知識,不時以網誌及意見書對這些盲目引進西方價值觀念及制度的建議提出反對或修訂的意見。但近年來,政客和訟棍聯同部份 傳媒,作家,教師,社工等,不斷引入那些不合本地民情和實際環境的西方價值,干擾立法及行政,對社會運作造成嚴重影響,然後將一切問題簡化成政制問題,年 青人入世未深,耳濡目染,信以為真,在一些較為激進的領袖鼓動下,便走上街頭以極端的方法抗爭,造成今日局面。他們口口聲聲説年青人有獨立思考,實際是愚 弄他們後把他們推上最前線當炮灰,甚至打未成年學生的主義,大家商議後才不得不發點聲音。
愚:如來如此,但法治被形容為核心價值,按前輩説法,卻未必公義,那我們還有什麼可信奉的?
智:可信奉的價值觀念多著呢!例如曾跟你説過的四樞德-智,仁,勇和堅忍,中外幾乎一致,這些才是普世的核心價值;稍為讀過點哲學思想的都知道人類 社會核心價值是一些道德倫理的概念,法律不過是作為道德倫理的一種實踐工具(implementation tool of ethics),一直把法治吹捧為核心價值的人士,現在不是正在公然違法嗎?政治是社會倫理的一種,他們為政治信仰而違法的的行為,正是否定了自己往日的 論點,表明法律未必公義,所以法治精神是文明社會重要和必要的元素但不是核心價值;而且文明社會對不義法律的改革有一個文明的途徑,可是他們用了一種錯誤的方 式來改變他們認為錯誤的法制,就是由他們任意按自己的意願來定斷對錯,把自己當作最後的裁判官,然後用違法手段脅迫其他人跟隨,這是一種極端危險的態度。
愚:按他們解釋,是曾嘗試過各種合法的表達方式,但都沒有效用,才採用公民抗命作為手段。
智:公民抗命先決條件是文明改革途徑失效,出現大規模的人道災難或國家民族的屈辱,又或是改革要求是接近全民共識。現在這兩個條件都不存在,他們 不是絕大多數,持有不同意見的人起碼跟他們相當,如果你提的意見便要接受,那是什麼民主;按民主原則,應採用理性對話及討論(rational dialogue and discussion),用説服(persuasion)而不是脅迫(threat)來尋求共 識。可是他們顯然覺得自己的學識和見解都超越常人,自信一個頂萬個,才會固執己見,貿然抗法。當然,他們是智者還是紙上談兵的趙括,今天仍然難以蓋棺論 定,西方人喜愛將世間事物量化,例如人的智慧,但無論如何,縱然是最權威的 IQ 測驗,都只是量度了一個人的部份智力,更不要説智慧,很多所謂資優生,表面上反應快而準,但通常伴隨著一些人性缺點如欠缺耐性,傲慢無禮,自我中心,專注 力差等,成就跟IQ 不相稱;西方人於是又創造了 EQ 來量度人的性情,效果也強差人意,世説新語所謂「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便說明這現像自古皆然。所以相人是藝術,由中國人發明的考試制度算是能較客觀地評 價人的能力,清末時被評為不合時宜,外國人改良後成為世界普遍採用的考試制度,但對人的品格個性,至今無法有客觀的評估方法,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所謂 貌,並非單純相貌,而是泛指表面能見的一切(visible features),相貌當然最直觀,其他如衣著,言語,行藏舉止,其實更為重要,例如衣著反映人的品味,言語反映人的修養,行藏舉止反映人的心理狀態。
愚:那是說有千里馬外,還要有伯樂。
智:知人善任,似是一套無法傳授的學問,其實中國人亦有一套相人的學問,就是相術,本來可以整理成一種建立在統計學上的學問,但江湖術士滲入太多怪力亂神的元素,更加不為自問受過科學訓練的現代 人所接受,西方心理學中會用一些方法從言語(literal language)及身體動作(body language)來評估一個人的心理狀態,貌似科學但和中國相學同樣玄妙,要成為真科學還要看有沒有突破,例如在神經科學(Neuroscience) 的研究成果。當然這是我個人看法,在西方的心理學論壇中常有這類爭論發生,認為心理學是科學的多是讀本科出身的人士,但挑機者亦非泛泛之輩,常有火花,我 不過是傾向接受非科學的說法,但並無貶意,正如音樂美術不是科學,卻不損它們的價值,研究心理學的人士,硬要將心理學説成科學,本身其實反映出一種心理上 的需要,就是借助科學來提高自己的認受性,正如今日的年青人和他們的支持者,為了説明自己正確,言談舉止,皆是斬釘截鐵地將一些口號當成真理般擺出來,並 且用上一般人不大熟悉的政治術語來包裝,增強説服力,借助崇高的道德理想來合理化一切行為,包括不合法和不道德的那些,那不過是心虛的表現,這是我與很多 人看法不同的原因。
愚:不少人士,對現時的學生領袖,讚賞之餘,還抱著很大的期望,認為他們是香港未來的希望,可是前輩用紙上談兵為例,然後便不再深入解釋,説讓時間來説明,前輩的批評和一些人的評價,好像有很大落差呢。
智:唉,其實我早有解釋,只是並沒有直接說明吧了,紙上談兵是個比較清晰的負面譬喻,你還記得公車上書及五四學生運動嗎?
愚:是的,你還列出他們後來所參與的政黨,好像有些分歧,例如梁啟超和康有為在共和政制及滿清皇朝的選擇中便屬兩派,五四學生領袖有三成屬國民黨,六成屬共產黨,還有一個漢奸。
智:好吧,看來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就思想發展來說,除了康有為,他們豈不是都背叛了自己的理想,公車上書是望清朝改革,不是要革它的命,但孫中 山領導的國民黨便推翻了它。五四運動的學生要引入德先生和賽先生,但國民黨容不下共產黨,多次進行剿共,五四學生領袖中不少都因為和共產黨有關係而死於軍 閥及國民黨鎗下,例如聞一多;最後國民黨敗走台灣後,兩黨分治兩岸,那些五四學生領袖都貴為兩岸的黨國元老,終其一生,都依循一黨制,台灣是蔣經國先生去 世 後才真正實行多黨制,但黨爭後遺症同樣如影隨形,經濟不前,社會矛盾卻加劇。那是說在實踐過程中,他們都修訂了原本的構思,那不是偶然的情況,必然有他們 的考慮,不能簡單解釋為權力腐化。當年的學生,生於憂患,長於戰亂,面對內奸外敵,仍堅持捨生救國的抱負,對國家民族不離不棄,用青春,血汗和生命來作選 票,説理想和質素,比諸今日的年青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參考美國情況,第一次政黨輪換,便爆發立國至今傷亡最慘重的內戰,儘管官方解釋為解放黑奴戰 爭,但漏洞百出,難以令識者信服。如何行多黨普選制而避免民粹興起,效率下降,黨爭內耗,軍閥混戰,生靈塗炭等隨之而來的難題,絕非易事。如果一個幼稚園 的小朋友要 教一個小學生或中學生讀書寫字,你會覺得荒謬,但現在一群學業未成,更無正式社會和工作經驗的學生要指點江山,教導包括有多年政經工作經驗的各界精英如何 管治社會時,除政客外,連一些所謂學者,知識份子和傳媒工作者,竟然沒有一絲懷疑,在旁搖旗吶喊助威,他們的信心何來?動機是什麼?
愚:這個嘛…,他們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嘛,不是嗎?
智:哈哈,哈哈哈!考試不代表一切,你忘記了那些五四學運領袖都比不上一個北大當圖書館管理員的毛澤東先生嗎?即使他們讀書比一般人優異,但今天那 十多二十個百份點的大學升學率,學習環境優裕,大學生還好意思當自己是天之驕子嗎?縱然是我們那個一二個百分點大學升學率的苦學生年代,大學生也是戰戰競 競,不敢目空一切,存有那種輕視社會上各行各業專才的輕狂傲氣,對學兄學姐,更是尊敬有加。這十年間,在中學通識課中加入一些膚淺而欠客觀詳盡的所謂政治 和法律知識,課程顧問中更有運動中的搞手和鼓吹者,本身立場便偏頗,最明顯是親西方的傾向明顯,任教老師們本身也未必懂,在大學進修時亦可能只聽到一家之 言,加上教育法流行客客氣氣,用正面讚賞方法(positive approach)代替批評,「正能量」泛濫,弄得年青人都信心滿溢,忽然都成為政治行政和法律專家,跟趙括的紙上談兵有什麼分別。
愚:正能量…,有問題嗎?
智:本來正面讚賞的方法,令一些信心不足的年青人也能慢慢成長,對有能力的人來説,則可令人際關係和諧。但現在卻是過猶不及,表面上,這些年青人在 鏡頭前語言乾淨文明,滿口民主法治公義,實際上,行徑卻完全歪離,在各式莊嚴場合如畢業典禮中以不尊重别人和體制的方式表達自己跟該場合無關的意願,只要拉上政治,無關也變成有關,雖未 至邪惡,已是傲慢無禮,目中無人;説别人是人肉錄音機,他們同樣只是不斷複述背後 master minds 所傳授的一套似是而非的虛無理論,沒有認真思考其中矛盾荒謬的地方,更不明白權謀政治背後的邪惡黑暗,魔鬼可能在任一方的陣營之中,天真簡單的參與者每每 成為犧牲品。在職場上做簡報,就算你表現出對答如流的口才和學識,還要通過實際工作表現來證明自己具有真正的能力,才漸漸獲得賦予重任;當日趙括自以為懂得用 兵,葬送四十萬趙國軍人的性命,直接導致國家滅亡;今日的社會管治,物質層面事關天文數字價值資源的調配和分配,精神層面涉及整個大中華文明的生存發展, 影響千千萬萬人的福祉,不是課堂上的簡報評分或一家公司的業績得失可比;循序漸進,是將失誤造成的損害減至最少的方法,豈能兒戲草率,依一群學生的意見而強 行執行,為什麼有人竟然覺得他們的「相信」有足夠説服力,而其他人的都不可信。
愚:前輩,你之前説得太隱晦了,我又不敢問下去,原來你說的圖書館管理員就 是毛澤東先生,而年青人的想法會變化,現在明白了,那是説世事難料,當年的學生領袖,追求的是民主,最終卻選擇走另一條路。只是我們看到現在這些學生和運 動領袖,面對傳媒公眾,口若縣河,滔滔不絕,形象又十分陽光正派,不似時下年青人的吊兒郎當,所以心生佩服。而且這並非單純是他們的意見,後面還有學者和 傳媒,最關鍵是他們年青,所以大家都在揶揄那些還在當權而不願讓步的老人家,説替他們倒數剩餘的日子。
智:我們的網誌上有一段美國第28任總統伍德羅.威爾遜(THOMAS WOODROW WILSON, 1897-1933)的名言:
I have always been among those who believed that the greatest freedom of speech was the greatest safety, because if a man is a fool the best thing to do is to encourage him to advertise the fact by speaking. (THOMAS WOODROW WILSON)
你明白他的意思嗎?
愚:好像有言多必失的意思,呃…還是説讓一個人自暴其醜更勝過限制他的言論自由呢。
智:唔,差不多了,編輯翻譯為:
我以為讓愚蠢的人自暴其醜, 正是最大之言論自由所以是最安全的主因
經過這幾星期的頻密曝光,你應該開始發現他們重覆的理據已是了無新意亦矛盾百出,他們不似現職官員有現實政治和外交的難言之隱,初聽這些學生的言論 好像有板有眼,但説多了,來來去去還是那幾點,經不起一些較尖鋭深刻的提問。他們的意見不也是源自一些政客,學者和傳媒工作者,部份訴求未嘗沒有道理,但 政客們的抗爭行為經過小心計算,自我規範在法律界線之內,年青人則思想單純,一旦以為真理在手,便義無反顧,不惜以身試法進行所謂公民抗命,既沒有考慮公 民抗命的內涵和實踐細節,也沒有理會違法的長遠後果。有人拾前人牙穢,説老人家活不過他們,其實不是什麼創見;我也跟你説過同樣的話,但我也曾告訴你,作 業還是作孽,受的也是年青人,不是我們,而且還包括原來沉默的大多數,青春讓年青人可以留在這世界多一些日子,卻不代表世界就一定依他們的願望發展,縱使 他們自己頑固不變,還要看沉默大多數的取向。你知道嗎?當日五四的年青人,對中國未來的預期,就及不上一位清朝遺老。
愚:這位老人家一定不是前輩了,他是誰?
智:哈哈,如果我是那位老人家,到今天還跟你説話,你是活見鬼了,我沒有那麼老。他就是我曾跟你提及過的王國維先生,他預言中國後五四的發展,是始 於民主,終於共產。先不論王老先生的政見,當日全國年青人都以致力民主共和為己任,無論忠心耿耿的遺老,專橫跋扈的軍閥和玩弄權術的政客都活不過他們,也 以實力證明能成為黨國元老, 誰會想到他們最後的選擇卻是跟世人開了一個大玩笑。由歷史看今天的社會,大有可能是始於個人主義,終於無政府的亂局後才回復平靜。所謂「終於」是指一個以 年青人燥動為特點的時代的終結,就如六十年代,由於兩大意識形態陣營對抗導致的全球性緊張氛圍,令全世界年青人都對現狀不滿及對未來不安,反權 威,反建制和爭取自由的運動此起彼落,最終在冷戰結束後,各種運動以不同方式結束或「被結束」,沉寂下來。說年青人決定老人家的未來,倒不如説未來決定了 今 日年青人的功過對錯,青春不代表真理,更大可能是代表輕狂和冒失。
愚:我倒沒有這樣想過呢,只道保守的一代人離開了,那變天便理所當然,但前輩的話卻一言驚醒夢中人,人是會變的,思想會隨著年紀變化,只是變化真有那麼戲劇化嗎?
智:你終於明白了,誰想到「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憂國傑青汪精衞和立馬當先衝進趙家樓放一把火的愛國憤青梅思平雙雙當了漢奸,因為簽廿一條被 全國痛斥為賣國賊的趙家樓樓主曹汝霖,為保晚節,卻誓死不向日本人屈服,在日佔時期一直拒絕為偽政府工作,歷史比世人想像中要曲折得多。
愚:如果依前輩所説,任何事情豈不是都沒有規律,難以預料。
智:那又未必,雖然曲折,仍是有跡可尋的,主觀,自負而自信心強的人,那無論他講什麼民主開放,一旦掌權,都是不免走向專橫獨裁。我對現時的運動不看好是基於幾點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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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棄祖宗民族:五四學生面對千瘡百孔的國家和愚昧無知的同胞,是不離不棄,患難與共,願以知識和生命報國。今日的運動領袖及支持者,是自覺 讀了點西方政治思想便自命優越,要跟同文同種的內地同胞劃清界線,脱離關係,成為獨立政治實體,基於的是個人主義的放任和虛榮心,情和理的層次相差極遠, 難以得到民族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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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顧事實:港英管治的最後幾十年,在國際形勢不利殖民統治的情況下,為攏絡人心而推行「開明專制」的統治模式,卻被運動支持者吹捧成先進優越的 善政,然後將這種與民主風馬牛不相及的制度引申成西方文化及制度比其他地區更為優越的證據,罔顧英美亦無他們所謂的真普選,只為肆意矮化中國文化,並將近 十多年各種施政失誤,一律歸咎為缺乏真普選所引致,事實上不少社會矛盾正是因為政黨爭拗及引入西方價值觀念進行立法和決策所致,隨著時間發展,教育水平較 高的中產階級亦開始懷疑這種不顧事實逢建制必反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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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虛作假:將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烏托邦形容為普世標準並要求一步到位,又不問是非理據,將必然存在的社會矛盾上綱上線升格為敵我矛盾,用虛 假的理想及自我創造的敵人,驅使以年青人為主的群眾不自覺地成為唐詰柯德(Don Quixote),為了建立不可能存在的理想世界,四處尋找並不存在的巨人妖魔,又不是妖魔的風車當作妖魔來破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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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標準:當初他們相信自己的行動屬大多數人認同,後來發覺更多人反對,便改口説意見講求質素而不是數量,民意不是唯一的考慮因素,公然違反自 己所鼓吹的民主原則;法治的態度亦相同,藉口要達到崇高理想及願意承擔法律責任而肆意犯法,而崇高理想就是憑自己一帮人的信念,雙重標準背後,反映出他們 的傲慢,自我中心和自以為是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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邏輯混亂:他們説官商勾結,導致民不聊生,算他們判斷完全正確,但方法是加害無辜市民,令他們生活苦上加苦,這是那一種邏輯和公民抗命的精 神?他們說願意承擔法律責任便是沒有違反法治精神,按這個邏輯,只要自己相信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又願意承擔後果,世上任何人都可肆意犯罪和傷害他人,那跟 恐怖份子有什麼分別?他們說政治問題政治解決,現在卻不循政治途徑而是以不法手段傷害無辜第三者來脅迫社會 ,想不出有效的政治手段和針對性的抗命方法是缺乏政治智慧,即使願意承擔法律責任,也不足以構成犯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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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離基層群眾:表面上,他們聲言為基層發聲,拿普及和平等當作終極真理來佔據道德高地,以為一般平民百姓容易受落,但偏偏是基層民眾最不領 情,學生落到基層社區都被老百姓即時自發驅逐,網上言論所見,這些年青人不單不明白老百姓的智慧,還詆毀他們甘心做奴才,學生表面文明禮貌,但擺出别人不 懂我才懂的姿態;實際上基層百姓明白普及平等是政客用來挑起社會矛盾的藉口,過往已有太多打著公義做壞事的先例,目的不外是奪權及脱離國家民族,老一輩的 更曾身受國家貧弱分裂被外國欺凌的苦況,基層百姓有自知之明,沒有當社會主人翁那麼偉大的抱負 ,要的是謀生的自由及公平一點的機會,看到這些有了點知識的年青人,一派先知救世主的姿態,隨著他們的主腦大談當家作主,實質上擾亂社會秩序,心中只有反 感。但即使明知是歪理,亦不懂駁斥,唯有破口大罵。他們説政府和反對市民不了解年青人,這些年青人又何嘗了解平民百姓的謙卑,理性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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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缺深層次的哲理思維:表面上,運動參與者有較高的教育水平,實際上,不少人普及和平等這兩個被視作真理的原則,在認識的層次而言,仍停留 在巴黎公社起義民眾的水平上,普及而平等加上訴諸大多數的原則,是一種平庸意見主導的集體主義,不見得公道和公義,理論上,真正最能體現普及和平等權利 的,應該是大同之治那樣的共產社會,但如孔子所謂,大同之治至今沒有成功實踐的案例;所以西方的執法人員及部份民眾認為他們國內的佔領行動本質是共產主 義;西方國家的選舉,實際上用上「合理篩選機制」由精英階層先行篩掉不適當的候選人,才讓老百姓進行普及而平等的投票,誰當選都沒有太大分別,西方國家的老 百姓心中清楚,在他們的論壇,這都是公開秘密並且受到廣乏討論,正反意見皆有,他們乾脆稱為新貴族主義(neo aristocracy);所以篩選由緊至寬並非不合理,何況分離主義者一直和運動發動者走得太接近,令政府顧慮更大,今天運動發動者所倡議的,差不多要 移除任何篩選機制,而可能出現的亂局,已在近年世界各地得到證明,他們近乎宗教式的堅持令妥協難以達成。
愚:前輩的説話,聽來確實有理,而且近日的民意好像正依你所説的方向發展,但為什麼發動者及一些當初的支持者預見不到現在的情況呢?政治確是令人迷惑!
智:還記得「聖人不死,大盗不止」的名言嗎?當「自以為是」的心態走向極端時,為了行「近名之善」,便會以崇高理想來合理化一切不公義的手段,結果脱離 了群眾,背叛了自己的民族,違反了自己的價值理想,作了「近刑之惡」;今天他們所做的,最大的支持,是集中在中層受過中上教育的中年及青年人,包括吃公帑的現職及退休公營或資助機構職員,多個民調證實了 這個現象,他們自覺擁有現代化的政治社會觀念,有權參與決定社會如何管治,相較平民,實際已是養尊處優,卻不真正了解民間疾苦及問題所在;公眾人物因為避免給傳媒斷章取義,不敢貿然否定。也見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報人和老 學者當初亦非常肯定這些年青人的行動,但日久見人心,近日一些亦開始轉了口風。實踐民主的難處,是要人口中有壓倒性大多數高質素(道德和能力兼備)而水平 接近的公民才能運作暢順,否則會在內耗和低效率中衰敗沒落。精英制的社會,只須要少數有具有操守及才幹的精英在社會金字塔的頂端發揮領導作用,便能令社 會高效運作,社會的整體利益提升。精英制的社會,理論上更符合人口統計學的自然分佈規律,但權力的腐化和矯正是精英制最大的難題;民主並不能對貪腐免疫, 只是殺毒能力較強,但對一些制度化的合法貪腐,同樣會失效,也會殺錯忠良;世上在實踐中採用的政制,都是在一個廣闊的政制光譜中廣泛分佈著,沒有這些人心中的那種極端的 理想模式。那模式是一個掛在駱駝頭前的胡蘿蔔,年青人及一些理想主義者便為了這根永遠無法吃得到的胡蘿蔔奔跑至死。
愚:…真的那樣悲觀嗎?
智:如果你不盲目相信什麼普世價值和核心價值而不問為什麼,那就沒有人可以在你頭上掛了個胡蘿蔔,你可以看得更遠,就可以更大機會找到胡蘿蔔,最低限 度,比追逐一個虛假期望要輕鬆自在得多。本來一直跟你詩酒言情,這幾星期卻仍不免説了一些人間必然之惡的政治,吃晚飯前唸一唸陶淵明的《歸去來辭》吧: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舟
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
罇。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
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羨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很多時,當局者迷,明明心為物役,還道是天降大任,他日回頭一想,猛然自問:「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只會悔咎滿懷。如陶淵明般「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世上能有幾人?
愚:前輩心意,我有些領悟了!